第80章 真相

虽然是一个阵营的, 但骸骨狗深刻觉得,从林云起的那句father开始,带起了不良风气的开端。

动不动飙出一个外语, 口吻很淡, 却夹杂着浓浓的嘲讽意味。无佚原本只有三分火气, 硬生生被炒到了一百分。

聂言看了白辞一眼, 后者微微点头, 双方同时出手。聂言在动手前虚握了一下拳头, 给出一个信号, 特殊小组的人动作起来只和他们差几秒。

没有试探没有让步, 大家的共识是直接使用最强杀招。

罗盘七召唤出银针的时候甚至分神在想,难怪自己干不成大事。前几次的交锋就可以看出, 白辞一个人也许就能对付得了无佚, 但对方却选择拉帮结派。

山林里的气压低了起来, 各种颜色的色彩交织, 瀑布甚至悬停了一秒。

白辞和无佚有一点是相通的, 他们的打法都偏向花里花哨,视觉效果上可谓是相当震撼。倘若林云起在这里,一定会觉得当日目睹的群魔乱舞不过是小儿科的场面。

脚下的土质变得格外松软,众人就像是踩在一张薄纸上,无佚似乎想要故伎重施在树林偷袭特殊小组成员的那一套。

失重感越来越强烈。

白辞以指代刀割破手掌,几滴血竟化为长河,红色的河流蔓延过泥土,有意识般地绕过聂言等人, 化作一只巨大的血手向无佚抓去。

罗盘七离得最近, 倒抽一口冷气, 终于明白特殊小组为何对白辞这般忌惮。

这一招对白辞的消耗同样很大, 咳嗽一声,屈指擦去了唇边殷红的血迹。

无佚挣脱不掉血手,白色的衣服连同他的身躯一同被血灼烧,半边身子几乎瞬间成了骨架。

剧痛下,无佚张了张口,发出幼兽般轻微的呜咽。

众人见状松了口气,与此同时无佚的身体还在继续融化。终于,身上猩红的血和血手的颜色逐渐统一,那道白色的身影在挣扎中湮灭。

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松掉,罗盘七叹道:“结束了。”

……

距离猎谷山千米左右的地方。

一只鬼看得连拍胸口:“太吓人了。”

他是最近无佚通过收购的血手镯新造出的鬼,没想到刚出世就看到了大场面。

一只蝴蝶出现在周围,没多久空气中凝聚出一个淡淡的轮廓,无佚的身影凭空出现。新鬼狗腿地叫了一声大人,似乎对他的出现并不惊奇。

“您何必要遭这趟罪?”新鬼想到天空中的血光,心有余悸问。

无佚活动了一下手,体验血肉重新复苏的感觉。

“一个死人的身份有利于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前些日子搞收购狂潮,已经过于高调了。”

他喜欢暗处,也该回到暗处做最后的蛰伏。

……

树林里。

成员面面相觑,事情已经平息,但聂言依旧没喊收队。最后还是罗盘七问了句:“头儿,不走吗?”

无佚消失的时候,聂言清楚看到白辞一瞬间蹙起的眉头。

“有问题?”他问。

白辞沉思片刻,缓缓道:“人没死。”

旁边骸骨狗吓了一跳,赶紧低下脑袋嗅了嗅:“不会吧,我清楚感觉到了他气息的消失。”

白辞平静说明:“如果无佚真快死了,会在最后说上两句。”

死得太沉默了。

这不正常。

“……”

树林里又迎来了一阵寂静,率先开口的是罗盘七:“无佚被血手包围,负隅顽抗的时间差不多是二十秒,其中只有两次因为疼痛发出过喘息。”

其余全程均未爆发出不甘的嘶吼以及呐喊,最奇怪的还是白辞指出的这点——

死前没有发表感言。

单方面确定无佚已经逃出了这片林地,白辞看了下骸骨狗,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一人一狗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留下的成员面色各异,仍旧是半信半疑的状态。

·

今晚的星星和月亮同时翘班,没有挂在夜幕当中。

男主人一直在公司加班,过了零点还没回来,典型的现实逃避者。

屋内亮着灯,林云起和小郁各自翻看一本哲学书籍,万年古木留意着外面的风声,聆听树木传递来的信息。

“白辞来了。”

一句话让林云起微微抬眼。

然而自万年古木说完有五六分钟,也不见白辞的身影,正当林云起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文字上,一只狗从窗户跳了进来。

林云起挑了下眉,终于明白白辞执意让自己在小郁家蹭安保的原因,万年古木也许不是进攻型人才,但一定是防御和逃跑的能手。

白辞人未至,咳嗽声先传了过来,林云起放下书籍走出去。

门外,白辞面色还好,不过眼底流露着浓浓的疲倦。

猜测医院对他也许没太大用处,林云起想来想去,只能给倒杯水送过来。

喉咙的血腥味被冲散,白辞放下杯子的同时开口道:“无佚应该是逃了。”

完全不掺和进来的万年古木,闻言都朝这边瞄了一眼。

林云起耐心等着后续。

白辞刚讲了一个开头,除了小男孩,林云起和万年古木同时一怔:“他不爱我?”

“……”

白辞冷静颔首,说道:“确实出乎意料,一码归一码,我已经就这个误会进行了道歉。”

林云起试探:“道歉?”

怎么听上去这么不可靠?

像是在树林里一样,白辞缓缓吐出一个英文词汇:“sorry。”

“……”

真是体面的致歉。

天空毫无预兆下起雨,小郁掩着嘴打了个呵欠,就快要把脸埋进书页里。林云起好笑地领他回房间:“睡吧。”

帮他盖好被子,林云起熄灯回到书房,继续先前的话题:“不是为情,那在执着什么?”

因为被自己弄瞎了一双眼睛?

林云起有感这不是主要原因,他将目光放在万年古木身上,假设是要报复,百年前万年古木出现,无佚完全可以直接干掉对方。

又或是先用情诛心,再直接弄死。

不料白辞竟然给出解答:“过河。”

骸骨狗都忍不住仰着脑袋好奇听着,从前白辞很少提起这些,或许提起过,但骸骨狗有关无佚的任何记忆片段,至今也没恢复。

“地府没了,但冥河、孽镜台这样的死物都还有保留,其中孽镜台是无主之物。”

白辞看了眼窗外,除了雨点没有任何打雷的征兆,证明常识性的要素说出来并无大碍。

林云起:“可你召唤过孽镜台。”

他还以为这玩意归属于对方。

“我是取巧,借助了一层身份,”白辞摇头,“但这是暂时性的。”

林云起不免好奇:“如何才能成为它的主人?”

“原地府居民,要能渡过冥河,最后滴上心头血。”白辞淡淡道:“当世能过这条河的,只有……”

轰隆一声,惊雷乍现。

林云起眨了下眼睛,某种意义上,这算不算是欲盖弥彰?这一声雷打下来,他顿时笃定对方口中所指是自己。

白辞换了种说法:“原地府里土生土长的物种,才能过河或者带人过河,无佚枉造杀孽,早就丧失了资格。”

而林云起即便轮回转世,血依旧能避邪,河依旧能过。

林云起小心翼翼看了眼外面的天空:“假如,我现在去渡河……”

白辞摇头打断:“不是一两滴血,至少要漫过孽镜台。”

哪怕林云起放干全身血,也达不到这个效果。

“那我带你去呢?”

白辞失笑:“前面说的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他并非地府原住民。

窗前,一直没发声的万年古木皱眉:“难怪。”

当初无佚带自己去渡河,半中央沉船了,他因祸得福成为阴煞,真正开了灵智,无佚就没这么走运,重伤再度陷入沉睡。

林云起漂亮的双目中聚着细碎的光,颇为玩味道:“所以一个没办法渡河,一个渡了血条也不够使。”

白辞颔首。

林云起扬眉:“得到这东西有什么用?”

“得孽镜台者,即为新的阎罗殿主,拥有一层身份。”瞥了眼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白辞眯了下眼睛:“说到底,多活过一段漫长的时光。”

林云起回想在梦中看到的一切,末了轻嘁一声:“听无佚的意思,我俩从前交情不错,如果他那时候做点人事,说不定早合作得到孽镜台了。”

一声轻笑打断这番畅想。

白辞无奈摇头:“地府崩溃,死气会腐蚀所有进去的生物,百年前这死气才算是散掉,能重新进入。”

无佚也是估算好了时间,才把苏醒节点定在那个时候,而林云起的转世时间也差不多就是这几百年,要是没有白辞横插一脚,他的计划其实能成功。

林云起的表情一言难尽:“所以他做这么多就只是为了活下去?”

白辞纠正:“是一直活下去。”

大妖感觉不到人类的寂寞,它们拥有力量,想要掠夺财富不难。

修炼不易,试问哪一只妖不想与天同寿?

眼看林云起的眉头越皱越紧,白辞手指轻轻点了下桌子:“时间不早,先回去休息吧。”

以防万一,万年古木暂时留在别墅。

骸骨狗看到同样有倦意的白辞和林云起,难得懂事一回:“你们休息,车我来开。”

两人很感动,双双拒绝了它。

最终车是林云起开回去的,一到家,他直接躺倒在床上,脑海中不断重复南柯梦当时所织出的梦境。

无佚没有对自己下手,而是千方百计要置白辞于死地,特别是在酒楼,重伤之下也不忘撂下狠话。

“这就是你选的判官?”

“宁愿选这么一个废物,都不愿意和我一起谋生路。”

对方的质问历历在目,林云起手枕着脑袋,望着天花板喃喃:“判官。”

依照白辞的暗示,他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有判官这重身份,而判官的选择权在于自己。如果自己和无佚从前关系很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应该会直接选择无佚为判官,为什么……

林云起突然坐起身,想到一种可能,假如无佚从前就是判官呢?

白辞提到死气,而无佚为了补充体内流失的生机,不惜毁城。两人逃出地府时,会不会无佚被死气所伤,为了活命才走了一条以杀换生的路子。

除此之外,林云起实在想不到有任何理由,让无佚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死气是什么?】

他编辑好短信,本来是要发给白辞,就要点击发送时,改变主意,联系万年古木。

没过一会儿,万年古木打来电话:“原来那次是你在套我话。”

林云起心虚地笑了笑,小郁失踪时,他编出一个身份,阴差阳错从万年古木那里得知无佚这个名字。

“为什么不问白辞?”万年古木问。

林云起正要现编借口,对方像是预知了一切,冷冷道:“说实话。”

“我怕他被雷劈。”

“……”

阴煞思想本就偏激,万年古木内心希望林云起早点消失,林云起在一天,他总会有自己是替代残次品之感。

不过相较于林云起,无佚的威胁更大,后者迟早会来清算百年前的那笔烂账。

权衡下,万年古木回答说:“死气比煞气危险百倍,任何人沾染死气,都将不断衰弱,直至死亡。”

“有办法逆转吗?”

“没有。”万年古木回答的相当笃定。

林云起沉吟道:“也就是说,如果无佚很久以前沾染死气,那他到现在也无法摆脱?”

“是这个道理。”万年古木:“相应的,他的能力也会不断下降。”

林云起陷入沉默。

无佚绝对不是认命的性子,既然能在白辞和聂言等人的包围下假死脱身,说不定已经捯饬出了解决之策。

……

夜半三更,雨越下越大。

新鬼有些担心:“大人,待在这里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

他们还在猎谷山附近,看无佚的样子,根本没离开的想法。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信鬼欲哭无泪,大人似乎搞出了‘不死之身’,但自己可没这本事,一旦泄露行踪,第一个玩完。

无佚冷漠道:“我先前是真死了一次,纵然阎罗王在世,也看不出来端倪,这些日子他们会把重点放在其他方面。”

长夜漫漫,没有睡觉的人有很多。

林云起,无佚,乃至特殊小组,都是清醒状态。

特殊小组正在开会,除了常见成员,今天多了几位专家。

聂言坐在首位介绍道:“很荣幸请来刘博士和他的团队,这几位都是首屈一指的心理学博士。”

掌声中,刘博士站起身摆了摆手:“聂队长客气了。”

他视线一扫:“根据我和团队成员的分析,一致认为,无佚没有死。”

罗盘七失笑:“该不会和白辞说得一样,因为死得太安静?”

“这只是原因之一。”

刘博士走到最前方,开始播放幻灯片,中间是聂言提供的和无佚相关的几件事,包括今晚围攻时,无佚的一些行为举止,他开始就每个点都做出具体分析。

“请大家注意,在林子里他攻击了我们的一位同事,但没有趁热打铁,这就很不合理。”

侏儒抱着保温杯,颔首:“不错,其他人去帮忙时,无佚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契机进一步攻击。”

“再有,第一个赶到的是一只狗,据聂队长所说,这只狗不是他的对手。”刘博士敲了敲桌子:“问题来了,同志们。在没有必胜把握的情况下,他为什么不趁机逃跑?”

另有一位心理博士补充:“别忘了树林里有人遭到偷袭,说明对方已经清楚来了不少人,那他之后的行为相当于等死。”

一席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

刘博士:“所以我们基本可以肯定,对各位,今晚是围攻,对目标而言,是等待已久的金蝉脱壳。”

幻灯片结束放映,代表他的说话接近尾声。

聂言站起身带头鼓掌:“让我们再次感谢刘博士。”

比之前更为热烈的掌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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