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前世薛慈死后(if线)[十三]

往事俱不可追。

那一日的场景, 直至很年后,薛正景的一些属下都还记得。

他们受令闯进后,那位高不可攀的主人半跪在地上, 枪.支被扔在一旁, 手指按在半张脸上, 指缝中可见渗出的一些鲜血和碎肉。听到声响,他便极为可怖地望了来, 『露』出一双通红的、和野兽般的眼。

那一眼可骇得人魂飞魄散。

那里面实在是积蓄了太的不甘、怨恨,阴郁又扭曲,像浓重黑云压覆而来,沉闷地扼住人的呼吸。就算是这些手上见不少血的前雇佣兵们, 也在那瞬间觉得害怕, 仿佛眼前面对的是全无智的怪兽。

但那都是年前的想法了。

在他们垂垂老矣后,某夜梦回时, 才想起来那天看见的眼里,最的情绪,竟是教人刻骨的悔恨。

一下子也没那么害怕了。

因为他们知道,那只是一具在衰败的灵魂和躯体。是叱咤风云一生的薛正景……最可怜懦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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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洲城薛家生变, 消息泄出,在各个世家当中掀起惊涛骇浪。若不是那到底为薛氏一族的家事, 敢妄议的人并不,恐怕免不得要沦为那些世家子弟们月来的谈资。

原来久负盛名(恶名)的桂木术士竟是个骗子,骗得薛氏家主倾万贯家财, 听说还于身体有损, 代价惨重。最后事情败『露』,他的下场极为凄惨,但薛家主也因此元大伤, 将薛氏交予了薛大少爷,便闭门不出修养。也有说他去了青提观闭,为请高人出山这样的传言。

薛大少爷刚全权接手薛氏,要面对的是许他叔叔那辈的老狐狸们,事务繁忙之际,也管不得那些私下的传言调。以至于那些世家中人不敢明着讨,私底下却八卦了个遍,比如薛正景怎么会被骗的这样凄惨——他乎可以说是传奇般的人物了,出身能无一不缺,傲慢了一辈子,如今却在个骗子身上阴沟翻船。

知晓些内情的人便会唏嘘道:只能说是心则『乱』了。薛正景死了小儿子,疯有一阵了。人死不能复生,他却偏偏想改命,可不就只能走这些邪道,于是将桂木这个恶名昭彰的术士请了来,想起死回生,这才有了这些日子的祸患。

之前桂木那样嚣张,别说普通人,就是这些世家子也被祸害得不轻,还无处喊冤,再没有比这体会更深的了。这会知道缘由,都有些叹息。

就算薛正景这样的人,也有不清醒的时刻。

还有人则是对薛正景那个死了的小儿子好奇——很人甚至是不知道薛家还有位小少爷的。

提起薛浮,那谁不知道薛家大少爷的名头,正经的继承人和太子.党,本身能也相当出『色』,和其他二代都不是一个等级的,薛正景对他也相当重视宠爱。

但是这个小儿子薛慈,就太籍籍无名了,少有『露』面,至少薛正景没他带在身边见人脉,像个透明人差不。

有些消息灵通的,就知道薛慈岂止是透明人,这位小少爷在薛家还相当不受宠,和父兄系也不大好,薛正景提起他没什么好脸『色』,薛浮也极为漠然,并不心。

这话往一透『露』,就有人觉得假。如果不受宠,那薛正景怎么可能疯成那样,都想着违背生老病死了,还受人蒙骗。

但往种种又不会被抹消,很痕迹寻得出来,都能证明薛慈曾经的处境艰难——绝不是“低调些好保护”这样的由能解释清楚的,谁保护家中子嗣,是他送到一个颇恶劣的环境当中,任其生死的?

远的不提,就薛慈连葬礼都没举办,死讯也无声无息这事就能看出来了。

想来想去,也可能就是薛正景不希望薛家分权,要确保继承人的地位,才刻意冷淡。

结果没想到行事太恶劣,小儿子早死,现在又悔恨清醒起来了,大干戈,状若疯魔。

怎么能不让人唏嘘。

要是他们消息再灵通些,可能就知晓不仅是薛正景如此,连薛家的大少爷也心中生出一块逆鳞,触碰不得。以往给薛慈使绊子的,不管是无心还是有意,都被刚接任薛氏的薛浮拿来开刀,一个个收拾去,下场颇为凄惨,还有的股东晚节不保。

人人私下议,没想到薛浮上位后手腕比他父亲更加狠戾,心更冷硬,看来以后的日子更不好了——直到薛浮在分司因为李束私扔薛慈遗物,大肝火,直接手的事传出来;这才有人反应来,薛浮处的都是曾经与薛慈生出嫌隙的人。

不那也是很久以后,才被人现的事了。

这会还没人意识到薛慈就是薛家两代掌权者的心病和逆鳞,谈起这位薛小少爷来也没那么忌讳得生怕哪个词不妥就被人告黑状。一群年轻的世家子正喝着酒,顺嘴就提起薛慈的事了。

薛慈这人,还怪“传奇”的,死后反而比生前的名声还大。

而且他们和其他人不同,其他人只听说薛慈的名字,他们却和薛慈见好面,还曾一起喝酒,能出的感慨就更了。

这群少爷们本身和薛慈其实没什么交情,但是耐不住喜欢玩车,和澄一有交情。而薛慈又正好是澄一的男朋友——不对,应该早就成前男友了,这才有所交集。

这会也是澄一刚国回来,一群世家子给他办接风宴。前段时间的风风雨雨,让他们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澄一,看他知不知道什么内情。毕竟于薛慈那些事,可能没人比澄一更清楚了。

只是刚提及薛慈的名字,就受了澄一亲近朋友的一拐。

那少爷吊儿郎当,却还很护着澄一,警告其他人道:“都安分些不许瞎提那些事啊,澄一他……”他含糊地说了句什么,厉声道,“说什么伤心事呢。他刚回来,你们就尽往人伤口上戳是不是?”

见他说的严重,其他人讪讪一笑,敬酒讨饶,也不敢八卦了。

伤心事。

澄一听到这个词微微一顿,只以为朋友指的是他和薛慈分手的“伤心事”,不由得一咂。

他后面虽然有后悔的时候,也时常想起薛慈,但真正说起来,分手的时候是没伤心的……更是懊悔,不应该闹得这么难看,早该解释清楚,原还以为可以和薛慈继续做朋友。

当时都没那么伤心,分手都这么久了,更不提是什么“伤处”了,哪里还有不让人提薛慈名字的道,倒显得他这个人对前男友耿耿于怀,要针对他一样。而且澄一虽然因为家里任务,被派出国了一段时间,心里却还记着要去找薛慈道歉,重归于好的事,就更不忌讳别人提起分手的事了。

澄一这时候还没意识到,以前朋友们在他面前可是来不忌讳提起薛慈的名字了,连“祝他脱离苦海”这样的玩笑话都说得出,什么时候会这么讲究了。

这时候还颇大方地懒散一笑:“想提什么就提,我哪里有那么斤斤计较?”

朋友微微一怔,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其他人却是立马生龙活虎起来了,既然澄一都不在意,还有的和他打听薛慈和薛家系之类,比较私密的话题。

澄一其实没特意去了解薛慈的一切。

但他之前是薛慈唯一的朋友,后来也是薛慈唯一的男朋友,知道的确实比旁人了,也准确了,大大满足了其他人的好奇心。

他也有些奇怪,怎么这群人都好奇起薛慈的事了。但这会陷入回忆当中,也懒得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古怪,偶尔忆起和薛慈相处的一些细节,还会下意识地会心一笑。

直到有人愈大胆,突然问起,“澄哥,那你们当时到底是怎么分手的啊?”

澄一微微一顿。

他下意识有些想逃避这样的话题。

但最后还是平淡地道:“是我做了一些……对不起他的事。薛慈接受不了,就和我分手了。”

澄一先前的表情一直是很轻松惬意的,看着就很好相处的模样,随他们怎么八卦。这会却透出两分苦涩与焦虑,看的其他人面面相觑,分分宽慰道:“都分手了,也别想那些了。”

“别都怪己嘛。”

“反正不管怎么样,迟早都是要分手的——”

这句话说的实在刺耳,澄一忍不住看了刚刚说话的人一眼。

那人也是个纨绔少爷,刚混进他们这圈不久。但不管怎样,这人此时确是脸上分真诚,没有一点在阴阳怪嘲讽的意思。

澄一不声『色』地收回目光,握着酒杯的手却下意识收紧了一些。有些恼怒地想到: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迟早分手,他很薛慈就这样不配吗?

就算不配,也轮不到你来说。

澄一心下不喜,面上却没作,只是神『色』始终平淡。他的好友看出澄一有些兴致低落了,于是主作,让其他人别提这些有的没的,又他们轰去跳舞,己坐在澄一对面,倒了杯酒和他谈心。

“去的事情就让它去吧,你别想了。”好友道:“又不都是你的错。不我还是觉得,你要是有空,就去看一下……薛慈吧。”

这话不必朋友提,澄一己也是打算登门拜访的,于是点了点头。

朋友又说:“这些天,我越想心里越有些愧疚。不管怎么样,薛慈当初对你真挺好的,我不该说那些风凉话。”

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澄一那些系好的朋友对薛慈都有些敌意。之前因为这样的事,澄一还作一次,其他人便不敢在他面前嚼舌根了。

但这会不是碍于澄一,而是朋友想主和解。澄一倒也心情好了一点:“我也希望你们能相处好。”

“可惜没机会了。”朋友闷闷地说。

澄一想到他和薛慈分手,也沉默了下。又有些别扭地想,也不一的,说不薛慈会愿意原谅他。但澄家的大少爷高傲惯了,怎么好意思在好友面前说己要主道歉的事,便只是轻咳了一声。

好友惆怅地感慨:“更重要的是,当时薛慈和你一刀两断,走得太决绝了,我觉得他有些无情。现在想来,可能是当时就病重了,不想耽误你……”

其实这纯粹就是好友在脑海中的记忆美化了,薛慈病得急,和澄一分手的时候也没现病灶。但人哪清楚这些细节,只能依靠想象中的逻辑推断了。

结果这么一说,澄一却愣住了:“病重?”

透明的酒杯一下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深红『色』酒『液』蔓延在地上,酵出绵长的酒香来。

这静有些大,其他人一下就看来了,只见到澄一慌忙地站起身的模样,手扣在对面人的肩膀上,似乎是很焦急地在追问些什么——

神仙打架,这群人也不敢去掺和,都低了头装没听见,耳朵却竖起来了。

“他得了什么病?在哪个医院?现在……”澄一牙齿都有些打颤了,“现在怎么样?”

朋友怔住了,抬头看着澄一,见他神情都显得有些狰狞了,不似作伪,一下子愣住了,“你、你不知道?”

这句话问出来,他就知道坏事了。

澄一是出国刚回来,但所有人都默认,澄一是知道薛慈去世这件事的。

毕竟他是曾经和薛慈系最亲近的人。

但谁想到,可能就是每个人都这么想——又每个人都不愿意那么不知眼『色』死活地去澄一面前提起“您前男友好像去世了”这件事,谁知道澄一还留没留有旧情啊。结果搞到最后,澄一反而是那个始终不知情的人,其他人八卦了个遍,他却无得知,朋友这里才猝不及防地听到噩耗。

见他不吭声,澄一有些急了,“他现在在哪里治疗?我去看他——”

那被追问的朋友脑子都仿佛受了一记重锤,懵懵的,被『逼』得差点哭出来了,最后还是松了口:“澄一,你冷静一些!”

“你……你知道的太晚了。薛慈早去世了,去世很久了。我让你去看看他,是说去看下他的墓地……”他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扣在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仿佛要将他的肩胛骨刺穿那样,道大得他一时喘不上。刚要叫出来,又见澄一骤然松开了手,脸上一片空,好似被画上五官的一只人偶那样,看的人心中『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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