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先知(9)

这一天终于到来:厄拉科斯进入了宇宙的焦点,命运的车轮即将转动。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厄拉科斯的觉醒》

“快看那儿!”斯第尔格耳语道。

保罗趴在他旁边,隐蔽在屏蔽场城墙上的一条岩缝里,双眼紧贴弗雷曼望远镜的目镜。望远镜的镜头对着一艘暴露在曙光中的星际飞船,它正停在他们脚下的盆地里。飞船面朝东方的那一面宽大船体在白色日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而在阴影里的另一面船体上,依然看得见一排排亮着灯的黄色舷窗。横亘在飞船后面的是冰冷的厄拉奇恩城,在北方太阳的照射下,隐约可见灰色的城垣。

保罗知道,激起斯第尔格敬畏之心的并不是这艘飞船,而是敌人的整体布局,那艘飞船不过是这个庞大舰队的中心。这是一座一体化的金属临时军营,有好几层楼高,以飞船为圆心向外延伸,形成一个半径约一千米的圆圈,一座由许多金属扇形建筑连成一体的兵营。这个临时营地驻扎着五个军团的萨多卡,还有御驾亲征的陛下,帕迪沙皇帝沙达姆四世。

哥尼·哈莱克蹲在保罗左边,说道:“我数了数,有九层,一定来了不少的萨多卡。”

“五个军团。”保罗说。

“天要亮了,”斯第尔格小声道,“你这样会暴露行踪的,我们不喜欢这样,穆阿迪布。快回下面的山岩中去吧。”

“我在这里很安全。”保罗说。

“那艘飞船装有投射武器。”哥尼说。

“他们以为我们有屏蔽场保护,”保罗说,“即使我们被看见了,他们也不会浪费炮弹来袭击三个身份不明的人。”

保罗掉转望远镜,对准盆地远处的岩壁,看着对面坑坑洼洼的悬崖,上面一个个小斜坡标志着一个又一个坟墓,里面埋葬着他父亲的众多士兵。刹那间,他突然觉得那些人的灵魂此刻也正俯视着这个盆地,关注着这场战役。区域屏蔽场外围的哈克南要塞和城镇要么已经落入弗雷曼人之手,要么就是被切断了补给,像被砍断根茎的植物一样渐渐枯萎。只有这个盆地和厄拉奇恩城还在敌人的控制之下。

“如果我们被看见了,”斯第尔格说,“他们可能会派扑翼飞机来袭击我们。”

“让他们来吧!”保罗说,“那我们今天就有一艘扑翼飞机可烧了……何况我们知道,要起风暴了。”

然后,他又掉转望远镜,对准厄拉奇恩另一边的着陆区。哈克南的护卫舰在那边排成一条线,飞船前面的地上插了几根旗杆。宇联公司的旗帜在旗杆上轻轻飘扬。他想,绝望之下,宇航公会不得不允许这两拨人登陆,却把其他家族的军队留在大气层外。公会就像一个在沙地上树帐篷的人,先把脚趾弹上去试试温度,看看这地方是否合适。

“看到什么新情况了吗?”哥尼问,“我们该进入掩体了,风暴要来了。”

保罗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巨大的临时营房上。“他们连女人也带来了,”他说,“还有侍卫和奴婢。啊……亲爱的皇帝,你可真够自信啊!”

“有人从密道上来了,”斯第尔格说,“可能是奥塞姆和柯巴回来了。”

“好吧,斯第尔,”保罗说,“咱们回去吧!”

然而,他还是用望远镜朝周围的一切扫了最后一眼——打量着盆地里的那片平原和停放在平原上的高大飞船、闪闪发光的金属兵营、寂静的城市、哈克南雇佣军的护卫舰。接着,他绕过岩坡朝后面滑下去。一名敢死队哨兵立即补上了他在望远镜旁的位置。

保罗进入屏蔽场城墙表面的一块浅凹地中,这是一个直径约三十米、深约三米的天然石坑,坑底就是弗雷曼人的半透明伪装掩体。凹地右边的岩壁上有一个洞,洞旁堆着通讯设备。敢死队员们在这块凹地里展开成警戒队形,等着穆阿迪布发布攻击的命令。

两个人从通讯设备旁的洞内钻出,和那里的守卫讲了几句。

保罗看了斯第尔格一眼,朝那两个人的方向点了点头。“过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斯第尔。”

斯第尔格听命走了过去。

保罗背对岩石伸了个懒腰,接着直起身。他看见斯第尔格又派那两人钻回到黑黝黝的岩洞里去了,他们要在那条狭窄的人工隧道里爬很久才能潜入盆地底下。

斯第尔格朝保罗走来。

“什么情报这么重要,不能派碧水鸟送?”保罗问。

“碧水鸟是为了战斗用的,要省着用。”斯第尔格说。他看了看通讯设备,又看着保罗。“即使有密光通讯,也不能随便使用这些设备,穆阿迪布。他们可以通过讯号定位找到你。”

“他们很快就会忙得没时间找我了,”保罗说,“那两人说了什么?”

“我们抓住的那两个萨多卡已经在‘老隘口’附近的山洼里被放回去了,正赶着向他们的主子复命呢。火箭发射器和其他投射武器均已各就各位,战斗人员都按你的命令部署好了。都是例行程序。”

保罗扫了一眼这个浅凹地,借着经伪装掩体过滤后的光线,打量着他的手下。他觉得时间变慢了,就像一只昆虫正奋力爬过一块毫无遮蔽的岩石。

“在萨多卡发信号召来运兵舰之前,走路要花去他们一点时间。”保罗说,“有人监视他们吗?”

“有。”斯第尔格说。

哥尼·哈莱克站在保罗身旁,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说?”

“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保罗说,“天气预报怎么说?是否仍然对我们有利?”

“一场特大风暴就要来临,”斯第尔格说,“难道你感觉不到吗,穆阿迪布?”

“的确有点感觉,”保罗同意道,“但我还是喜欢用沙杆测天气,它们更加准确。”

“风暴一小时之内就会抵达。”斯第尔格说。他朝隘口扬了扬头,从那里可以望见对面的皇帝的临时兵营和哈克南人的护卫舰,“他们也知道风暴的消息了。空中看不到一架扑翼机,所有舰船都着陆了,拴得牢牢的。看样子,他们从太空的朋友那儿搞到气象报告了。”

“敌人有侦察行动吗?”

“自从他们昨晚着陆以来,还没有任何动静,”斯第尔格说,“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儿。我认为他们在等待时机。”

“是我们在挑选时机。”保罗说。

哥尼朝天上看了一眼,大声说道:“如果他们让我们挑选的话。”

“那支舰队只会待在太空。”保罗说。

哥尼摇着头。

“他们别无选择,”保罗说,“我们能毁掉香料,公会不敢冒这个险。”

“孤注一掷者最为危险。”哥尼说。

“难道我们不算孤注一掷?”斯第尔格问。

哥尼瞪着他。

“你还不了解弗雷曼人的梦想。”保罗提醒他,“斯第尔格想的是我们花在贿赂上的水,还有多年来的漫长等待。这一切原本都是为了让厄拉科斯开满遍地的鲜花。他不是……”

“啊……”哥尼皱起了眉头。

“他干吗老板着脸?”斯第尔格问。

“每次打仗前,他总板着脸,”保罗说,“这是哥尼表达幽默感的唯一方式。”

哥尼脸上慢慢浮现出狼一般的狞笑,蒸馏服面罩的缺口处露出一口白牙。“一想到那些可怜的哈克南鬼魂,一想到我们将无情地送他们去地狱,我的脸就更加阴沉了。”他说。

斯第尔格欢快地笑了起来。“他讲起话来活像一名弗雷曼敢死队员。”

“哥尼是天生的敢死队员。”保罗说。他心里想:是的,在我们与平原上的那支部队交手前,在我们接受真正的考验前,就让他们聊聊家常吧,别老想着战斗。他朝岩壁上的裂缝看了看,又把目光转回到哥尼身上,发现这位吟游诗人又恢复了他那阴沉的样子,皱着眉头正沉思着什么。

“忧虑会使人丧失斗志,”保罗小声说,“这话是你告诉我的,哥尼。”

“我的公爵,”哥尼说,“我担心的主要是原子弹。如果你用它们在屏蔽场城墙上炸个洞的话……”

“就算我们动用原子弹,上面那些人也不会用原子武器来对付我们。”保罗说,“他们不敢……理由是一样的:它们不敢冒这个险,害怕我们真会摧毁香料源。”

“但禁令规定……”

“禁令!”保罗吼道,“让各大家族禁绝使用原子弹互相攻击的,是恐惧,而不是禁令。联合协定写得很清楚:‘使用原子弹对付人类,将导致整个星球的毁灭。’我们准备炸毁的是屏蔽场城墙,而不是人类。”

“这观点也太直白了!”哥尼说。

“上面那些人心惊胆战,巴不得能有这样一个观点。”保罗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他别过头,暗自希望自己真的能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自信。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城里那些人怎么样了?是否也已经进入了指定位置?”

“是的。”斯第尔格轻声道。

保罗看着他。“那你为何闷闷不乐?”

“我从来不觉得城里人可以信赖。”斯第尔格说。

“我自己就曾经是一个城里人。”保罗说。

斯第尔格僵住了,他的脸涨得通红。“穆阿迪布,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斯第尔格。但是,对一个人的评价,不是依据你认为他会做什么,而是看他实际做了些什么。这些城里人有弗雷曼的血统,他们只是还没学会挣脱束缚。我们会教会他们。”

斯第尔格点点头,懊悔地说道:“这是一辈子的习惯了,穆阿迪布。在丧原,我们学会了蔑视这群城里人。”

保罗看了哥尼一眼,他在打量斯第尔格。“给我们讲一讲,哥尼,为什么萨多卡要把下面那些城里人赶出家园?”

“老花招了,公爵。他们以为可以利用这些难民来加重我们的负担。”

“游击战早就成了往事,那些自以为强大的人也早就忘记该如何跟游击队作战了。”保罗说,“萨多卡已经落入我们的圈套。他们以劫掠为乐,强抢城里的女子,用反抗者的头颅装点他们的战旗。他们已经在当地人中间制造出一股仇恨的浪潮,要不是这样,城里人原本可能会给我们即将发起的战役造成极大的阻碍……可现在,推翻哈克南人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萨多卡是在为我们招兵买马,斯第尔格。”

“城市人确实渴望战斗。”斯第尔格说。

“他们的仇恨之火刚刚点燃,”保罗说,“所以我们才招募他们组成突击部队。”

“他们的伤亡将会极其惨重。”哥尼说。

斯第尔格点头同意。

“这一点,我们已经告诉他们了。”保罗说,“但他们知道,每杀死一个萨多卡,我们这边就少一个敌人。瞧,先生们,他们现在有了奋斗目标,就算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他们已经发现自己同样是人。他们已经觉醒。”

从望远镜那儿传来观察员的小声惊呼。保罗跑到岩石裂缝处,问道:“外面怎么了?”

“发生骚乱了,穆阿迪布,”观察员小声道,“在那个巨大的金属帐篷里,从西部岩墙开来一辆地行车。然后,就像老鹰飞进鹌鹑窝里一样,里面炸开了窝。”

“我们释放的那几个萨多卡已经到了。”保罗说。

“现在,他们在整个着陆区周围启动了屏蔽场,”观察员说,“我可以看见屏蔽场引起的空气震动,屏蔽场的范围甚至扩大到了他们存放香料的仓储区。”

“现在,他们知道是在跟谁作战了,”哥尼说,“让哈克南畜生们去发抖吧!让他们去为一个幸存的厄崔迪人烦恼吧!”

保罗对望远镜旁的弗雷曼敢死队员说道:“注意观察皇帝舰船顶上的旗杆,如果上面升起我的旗……”

“才不会。”哥尼说。

见斯第尔格迷惑不解地皱着眉头,保罗说道:“如果皇帝认可了我的声明,他会重新在厄拉科斯上空升起厄崔迪的旗帜。那样的话,我们就执行第二套方案,只攻击哈克南人。萨多卡会站在一边,让我们自己来了结和哈克南人的恩怨。”

“对这些外星球的事,我没什么经验,”斯第尔格说,“我听说过,但似乎不太可能……”

“他们会怎么做,不需要经验也看得出来。”哥尼说。

“他们正往那艘大飞船上挂新旗。”观察员说,“是一面黄色的旗……中间有一个黑红相间的圆圈。”

“真够精明的,”保罗说,“是宇联商会的旗。”

“和其他飞船的旗帜一模一样。”弗雷曼敢死队员说。

“我没明白。”斯第尔格说。

“的确够精明的。”哥尼说,“如果升起厄崔迪家族的旗帜,皇帝只好站在我们这一边了,他周围的人都看着呢。如果他在自己的旗舰上升起哈克南人的旗帜,那就是直截了当的宣战书。可是,不,他升起了宇联公司那面破旗。那他就是在告诉上面那些人……”哥尼指指太空,“……他只关心利益之所在。他是在说,他不管这里是否有厄崔迪家族的人。”

“风暴还有多久才会刮到屏蔽场城墙?”保罗问道。

斯第尔格转过身,走向洼地中的一个弗雷曼敢死队员,询问了一番。过了一会儿,他回来道:“很快,穆阿迪布。比我们预料的还要快。这是一次超级大超级大的风暴……也许比你期望的还要大。”

“这是我的风暴。”保罗说。听见他说这话的弗雷曼敢死队员们脸上露出敬畏的神情。保罗看着他们,继续道,“就算它震撼到整颗星球,也不会超过我的期望。它会不会正面冲击整座屏蔽场城墙?”

“差不离,可以说是的。”斯第尔格说。

一名侦察兵从通往下面盆地的隧道里爬出来,说道:“萨多卡和哈克南人的巡逻队正在回撤,穆阿迪布。”

“他们估计风暴会把过量的沙尘倾注到盆地里,这样就会降低能见度。”斯第尔格说,“他们以为我们也会被困住。”

“告诉我们的炮手,在能见度降低前瞄好目标。”保罗说,“等风暴一摧毁屏蔽场,他们必须立刻轰掉那些飞船的船首。”他踏上凹穴的岩壁,把伪装掩体的罩子拉开一点,透过缝隙仰望天空。阴沉沉的空中,可以看见远处一条马尾状的沙暴。保罗把罩子重新盖好,说道:“把我们的人派下去吧,斯第尔。”

“你不和我们一起下去?”斯第尔格问。

“我先跟敢死队员们在这里等一会儿。”保罗说。

斯第尔格冲着哥尼耸了耸肩,钻进了岩壁上的那个洞,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这是用来炸毁屏蔽场城墙的起爆器,我把它交给你了,哥尼,”保罗说,“你来炸,好吗?”

“我来。”

保罗向一位敢死队军官挥了挥手,说道:“奥塞姆,开始让侦察人员撤出爆破区,必须赶在暴风来袭之前全部撤离。”

那人鞠了一躬,跟在斯第尔格后面走了。

哥尼靠在岩缝边上,对望远镜旁的人说:“注意南边的岩壁。起爆前它将毫无防备。”

“放一只碧水鸟出去,通报起爆时间。”保罗命令道。

“一些地行车正朝南边的岩壁行进,”望远镜旁的人说,“有些还使用了投射武器。试探性进攻。我们的人按你的指令使用了身体屏蔽场。地行车停下了。”

周围突然一片沉寂。保罗听见风魔在头上飞舞——这是风暴的先头部队。沙子开始从伪装掩体与坑口的缝隙间灌进凹地。一阵狂风卷起伪装掩体的罩子,立刻把它刮跑了。

保罗示意他的弗雷曼敢死队员躲好,接着走到隧道口上那些看守通讯设备的队员面前。哥尼跟在他身边,也在隧道口停下脚步。保罗在通讯兵旁边伏下身子。

其中一人说:“这真是一场超级大超级大的风暴啊,穆阿迪布。”

保罗抬头望了望黑沉沉的天空,说道:“把南边岩壁那儿的观察员撤回来。”风暴的呼啸声越来越大,他不得不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命令。

哥尼转身执行他的命令。

保罗收紧面罩,系牢蒸馏服的兜帽。

哥尼回来了。

保罗拍拍哥尼的肩膀,指着通讯员身后那个安在隧道口的起爆器。哥尼走进隧道,停在那里,一只手按在起爆器上,目光紧紧盯着保罗。

“我们收不到信号,”保罗身边的通讯员说,“静电干扰太大。”

保罗点点头,眼睛继续盯着通讯员面前的时钟盘。过了一会儿,保罗看了一眼哥尼,举起一只手,接着再次看向时钟盘。指针正慢慢转过最后一圈。

“起爆!”保罗大喊一声,挥下手臂。

哥尼按下了起爆器。

似乎过了整整一秒钟,他们才感到脚下的大地上下起伏,颤动起来。沙暴的怒吼声中又加上了爆炸的轰鸣。

那个敢死队观察员出现在保罗面前,望远镜夹在胳膊底下。“屏蔽场城墙被炸开了一条大口子,穆阿迪布。”他喊道,“沙暴开始正面袭击他们,我们的炮手已经开火。”

保罗想象着正横扫盆地的沙暴:沙墙携带着高能静电,充足的电量足以摧毁敌人营地内所有的屏蔽场屏障。

“沙暴!”有人高声喊道,“我们必须躲到掩体下面去,穆阿迪布!”

保罗清醒了过来,感觉到针一般的沙子蛰刺着他裸露的脸颊。决战开始了,他想。他用一只手臂搂住通讯员的肩膀,说道:“别管这些设备了!隧道里还有一大堆呢。”他感到自己被人拉着朝隧道里走,弗雷曼敢死队员们一拥而上,簇拥在他周围保护他。他们一起挤进隧道口。跟外面相比,洞里宁静了许多。他们转过一个拐角,走进一间窄小的岩室,岩室顶上悬着一盏盏球形灯,对面则是另一个隧道口。

另一个通讯员坐在一套通讯设备旁。

“静电干扰太大。”那人说。

一股沙尘冲了进来,在他们四周的空中乱转。

“封闭这个隧道!”保罗大声说道。突如其来的寂静表明,他的命令已经被执行了。“通往盆地下面的通道仍然畅通吗?”保罗问道。

一名敢死队员马上跑去查看,一会儿他跑了回来,说道:“爆炸造成了小规模的塌方,但工兵说道路仍然是畅通的。他们正用激光光束清理现场。”

“叫他们用手!”保罗吼道,“谁能确认下面没有激活的屏蔽场?”

“他们很小心,穆阿迪布。”那人说道,不过他还是转身去执行他的命令。

这时从外面进来的通讯员扛着他们的设备从他身边经过。

“我告诉过这些人,别管这些设备了!”保罗说。

“弗雷曼人不喜欢遗弃东西,穆阿迪布。”一名敢死队员争辩道。

“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人比设备更重要,”保罗说,“如果胜了,我们很快就会有更多设备。败了的话,我们以后根本不再需要任何设备了。”

哥尼·哈莱克走到他身边,说道:“我听他们说,下去的路通了。我们这儿离地表很近,大人,别让哈克南人逮着机会报复我们。”

“他们没空报复我们,”保罗说,“他们现在刚刚发现他们已经没了屏蔽场的保护,而且也没法起飞离开厄拉科斯了。”

“不管怎么说,新的指挥所已经准备好了,大人。”哥尼说。

“指挥所暂时还用不着我去。”保罗说,“这场仗会继续按计划进行,有没有我都一样。我们必须等……”

“我收到一条消息,穆阿迪布。”守在通讯设备旁的那名通讯员说。他摇了摇头,把耳机紧紧按在耳朵上。“静电干扰太大!”他开始在面前的一个便笺簿上飞快写起来,然后又摇摇头等着,写一几句……等一会儿……

保罗走到那个通讯员身旁,其他弗雷曼敢死队员朝后退去,给他让出地方。他低头看着那人写下的几行字,读道:“偷袭……泰布穴地……俘获……厄莉娅(空)家人(空)死……他们(空)穆阿迪布的儿子……”

通讯员又摇了摇头。

保罗抬起头,发现哥尼正看着他。

“这些信息很乱,”哥尼说,“静电干扰的缘故,你并不知道……”

“我儿子死了。”保罗说。他一边说,一边清醒地意识到这是真的,“我儿子死了……厄莉娅被俘了……成了人质。”他感到心里空荡荡的,成了一具没有感情的空壳。不管什么事,只要被他碰上,就会招来死亡和悲哀。他简直像一场可能传遍宇宙的大瘟疫。

他能感到那位老人的智慧,无数人的毕生经历积累而成的智慧。似乎有一只手正用力拧着他的心,同时轻轻哂笑着他。

保罗想:这个宇宙对残酷的本质压根儿就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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