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火 窟

四盏石灯每一盏都嵌在丈许高下的石壁之上。

每一面石壁都四丈过外,四面石壁合成了这一个两丈多三丈的石牢。

石牢的下面却只有一半是石地,还有一半是潮湿的泥土。

石地用石块组成,与泥土相接的部分参差不齐,仿佛铺到那里石块便已经用尽。

石地之上有两张石榻,两张石榻之间隔着一张石桌,旁边还有两张石凳。

石凳上没有人,石榻上却有,一张石榻一个,总共两个人。

李大娘没有说谎,话却不能作准。

石榻上那两个根本已不能叫作人。

那只是两具死人骨骼,两具骷髅。

碧绿的火光之下,骷髅抹上了一层碧绿的光。

一种莫名的阴森,莫名的诡异气氛,笼罩着整个石牢。

骷髅幽幽的,端端正正地盘膝坐在石榻之上,深陷的眼窝里隐约闪烁着惨绿的磷光。

其中一具骷髅的头上赫然戴着一顶紫金白玉冠。

血奴就盯着那具骷髅惊呼失色。

她霍地抬头,盯着李大娘,一正脸,冷笑道:“你又在卖弄什么阴谋诡计?”

李大娘亦是在盯着她,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莫非不肯相信所看见的事实?”

血奴刚平静下来的面色又变了。

李大娘再叹了一口气,道:“我其实也不是一个怎样贪心的人,那些珠宝有一半到手我其实已经很满足,随时都准备放人了,谁知道,他们在下面不过十日,魔王便不甘屈辱尽断经脉自裁,鹦鹉亦相继殉主自尽。”

血奴这才真的变了面色。

李大娘接道:“以他们的身份,我也知这个石牢实在太过委屈,本来准备将这个石牢加以布置的了,可是地面都还未弄好,事情就已经发生。”她又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我们之间的约定固然终结,我更绝不会活到现在,你们知道了魔王、血鹦鹉已经不在人间,又岂会不立即取我性命?”

血奴突然打断了她的说话,道:“我们将珠宝完全找回来之后你就要将人交出,到时候你如何向我们交代?”

她一面激动之色,就连说话的声音亦已变得激动非常。

李大娘反而笑了,道:“你们永远都不能将那些珠宝完全找到的。”

血奴厉声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大娘笑道:“你们那边将珠宝找回来,我这边便又将一些珠宝卖出去,虽然你们找回来的那些珠宝不能再出手,那不过其中小小的一部分,那许多珠宝,何时才卖尽?”

血奴的面色越听越激动,破口骂道:“你就是这样卑鄙!”

语声陡落,她的身形突然飞起,直扑向洞口。

这一下出其不意,李大娘却丝毫也不惊慌,竟就笑望着血奴向自己扑来。

血奴的身子飞起了两丈,力道已尽,那身形一凝,便往下泻落。

地牢并不只两丈高下。

身形一落下便又纵起,这一次她的手中已经多了一双短剑。

她人在半空,猛一声轻叱,手中的短剑双脱手,飞击李大娘。

碧绿的火光中,两道寒芒闪电般一闪,两支短剑已然飞至洞口。

她出手的准确并不在王风之下。

这两支短剑已能将李大娘击杀。

李大娘却仍不闪避,纤纤素手一翻,手中突然多了支黑黝黝的尺子。

量天尺!

是武三爷的量天尺!

血奴那两支短剑几乎同时一斜,飞向李大娘手中的量天尺。

“叮叮”的两声,两支短剑一齐吸附在量天尺之上。

李大娘咯咯娇笑道:“你还有什么兵器暗器?”

血奴的身形已然落下,她看在眼中,听在耳里,一张脸不由得铁青,但旋即又激起了红晕。

她气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张嘴“哗”一口鲜血喷出,突然跪倒在那具头戴紫金白玉冠的骷髅面前。

她双目暴睁,眼角已迸裂,鲜血眼中流出,流下了她的面颊。

她的眼泪亦流下。

泪中有血,血中有泪。

她的嘴唇也不住在翕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连她的神情亦变得呆木。

王风一直在留意着她,看见她这个样子,当场也吓了一跳。

他正想上前将她扶起来,她的人已倒下,又一次昏迷过去。

她与那具头戴紫金白玉冠的骷髅原是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为了将人救出来,这几年,她几乎心力交瘁,更不知遭遇多少屈辱。

人现在却已变成骷髅,多年的心愿顿化泡影,这打击之大,并不是王风所能想象。

她满怀悲愤,一心拼杀李大娘,可是李大娘高高在上,就连拼命都不能。

李大娘咯咯一笑,就更气得她吐血。

王风赶紧上前抱起她。

李大娘笑声未绝。

她的笑声本来很动听,现在王风听来只觉得刺耳。

他仰首又瞪着李大娘。

笑声立时停下,笑面却未消失,笑意犹在眼中。

李大娘笑顾王风,道:“你是否也想试试能否跳上来对付我?”

王风冷笑道:“我还有自知之明。”

他本就不是以轻功见长,更何况这石牢足足有四丈高下。

李大娘道:“你是不是不要命,随时都在准备拼命?”

王风只是冷笑。

他虽然不要命,随时都在准备拼命,可是在目前的这种形势之下,根本没有他拼命的余地。

李大娘当然明白,她还要这样说也不过气气王风。

王风居然不动气。

李大娘实在有些失望,她一声微喟,道:“你不肯自己跳几下给我看,我只好自己想个办法要你大跳了。”

王风突喝道:“你准备怎样?”

李大娘道:“这陷阱的上面本来有一块几百斤的铁板,将铁板放下就算轻功很好,亦只有在下面等死的份儿,只要我断绝供应清水食物,不出三日你们在下面就不渴死也得饿死,据我所知饿也可以饿得人发疯,到时只是要我将铁板再打开,就不难见到你在下面猴子般乱跳。”

王风道:“三两天还饿不死我这个人,这石牢里面说不定还有可吃的东西。”

李大娘道:“泥土里的蚯蚓还是缝中的蜈蚣?”

王风道:“蚯蚓、蜈蚣据我所知都是非常可口的。”

李大娘道:“你吃过那些东西?”

王风道:“还没有这样的机会。”

李大娘道:“这一次是你的机会了,只不知,你是不是真的敢吃那些东西?”

王风道:“连命我都敢拼,还有什么事情不敢?”

他口里说得虽然硬朗,心里却已发悸,咽喉却在发痒,突然生出一种想吐的感觉。

蚯蚓滑腻的身子,蜈蚣丑恶的形态,就看在眼内,已令人心里不大舒服,入口呢?

李大娘打了一个寒噤,道:“连那些东西你都吃,我就想不佩服你都不成了。”

王风板着脸,不作声。

李大娘连随问道:“只不知血奴是不是也吃得下那些东西?”

女孩子大都连老鼠都怕得要命,血奴即便是例外,但要她吃蚯蚓、蜈蚣,只怕要她死还要简单。

王风竟反而笑了起来,道:“她就算不吃也不要紧。”

李大娘道:“哦?”

王风道:“一天半天没有东西入口,我相信她还支持得住。”

李大娘不禁一怔,说道:“我听不懂你这句话。”

王风道:“你以为你真的能够将我囚在这个石牢活活饿死?”

李大娘道:“难道你有本领,逃出这个石牢?”

王风道:“一天半实在已太多,也许两三个时辰之后我就在石牢外面,那会儿最好你已远离这里,不给我遇上。”

李大娘又是一怔,道:“不成你真的有穿墙入壁、飞天遁地的本领?”

王风冷声道:“我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法师。”

李大娘追问道:“你那是什么本领?”

王风道:“也不是什么本领,只不过我身上带着一支削铁如泥的宝剑。”

他身上的确有一支剑,那支剑也的确非常锋利,却只是一支普通的剑,削泥倒可以,削在铁上多削几下只怕就不难断成两截。

他却说得很真实。

听他的语气,好像非要李大娘大吃一惊不可。

李大娘却没有给他吓着,反而又大笑了起来。

她笑道:“原来你就只是还有一支削铁如泥的宝剑。”

王风道:“你好像并不担心。”

李大娘道:“我担心什么?”

王风道:“这石牢的石头,封口的铁板,莫非连削铁如泥的宝剑都削不入?”

李大娘笑道:“那只是普通的石,普通的铁。”

这一次到王风奇怪了,道:“你难道不怕我走出来找你算账?”

李大娘道:“怎会不怕!”

王风道:“我看,你简直就不是害怕的样子。”

李大娘道:“如果你现在能够出来找我算账,我就真的害怕了,可惜你最少也要两三个时辰之后才能够出外。”

王风道:“哦?”

李大娘道:“我根本就没有打算将你们囚在石牢里头活活饿死,因为那最少要两三天时间。”她笑了笑,又道:“我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就连三个时辰的耐性我也没有。”

王风不由皱起了眉头。

李大娘又接着道:“我现在就要你活虾般乱跳。”

王风惊问道:“这石牢下面莫非还有什么机关?”

李大娘又是一笑。

她笑得异常妩媚,王风看在眼内反而由心里寒了出来。

李大娘哈哈大笑道:“当然有,而且已发动。”

这句话入耳,王风忽然发觉石牢已不像方才那么碧绿。

他惊顾四周,立即就发觉四面的石缝中缓缓渗出了那种黑油。

他并不知道那种黑油到底是什么东西,却知道那种黑油极易燃烧,而且不着火则已,一着火便不可收拾。

常笑的死亡他并没有忘记。

四盏石灯上的石缝中亦有黑油流下,并且已流入石灯,燃烧了起来。

火随即顺着流下的黑油烧上去,只不过片刻,四面石壁上已然出现了无数条火蛇。

火蛇哧哧地飞舞游走,四面石壁眼看就要变成四面火壁。

黑油继续渗出,继续流下,火蛇亦随着往下飞蹿。

黑油流到地下之时,火蛇亦是必在地上流窜,到了黑油将地面铺平,整块地面便变成一片火海。

地面一变成火海,王风即使铁打的身子,亦不免化作飞灰。

也根本不必等到地面变成火海,王风、血奴只怕便已被四壁飞蹿的火灼成焦炭。

王风这才着慌。

李大娘看着他,咯咯笑道:“你那支削铁如泥的宝剑能不能将这些火蛇削断?”

她手中虽然无灯,石牢的火光已将她的脸照得更明亮。

火光在闪动,她的面容在幻变。

她一脸笑容。

美丽的笑容一起幻变,亦变得诡异。

她笑得非常开心。

王风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王风越骂,李大娘越是开心。

一个人独骂实在无味,王风只骂了几句,便收住了口。

李大娘这才开口,说道:“半个时辰之后,你如果还不变作一只活虾的话,那我就真的服了你。”

这句话说完,她又咯咯大笑起来。

满室火蛇在她的咯咯笑声中飞舞更急,哧哧的一片异响。

哧哧的火声中,咯咯笑声突断。

王风抬头想再骂几声之时,李大娘已不在石牢之上。

她去了哪里?

这念头一闪即逝,王风闭上了嘴巴,张目四顾。

四面石壁这下简直已变成四面火墙。

他已感到了火的灼热,呼吸亦开始觉得有些困难。

石壁下亦已开始燃烧,几条火蛇开始在地面四下流窜。

王风瞪着地面流窜的火蛇,一个身子不由得团团乱转。

这个燃烧的石牢虽不是一个锅,他已有如铁锅的蚂蚁。

四面的石壁火焰流窜,完全没有着手的余地,他根本不能攀高躲避,脚下是泥土,并没有地道,唯一出口就在上面。

这出口离地却有四丈多,纵然封闭的铁板没有放下,李大娘也没有在上面监视,他亦没有一跃而上的本领。

无路可逃也就只有等死了。

火越烧越猛,石牢自然亦越来越热,王风的心却越来越寒。

他的额上已有汗滴下,却不知是热汗抑或是冷汗。

他的身子转动着,突然停下,闪动的目光同时凝结,落在地面的石板上。

——地面上铺着的石板最少有二三十块,将那二三十块石块堆起来,虽然还不够,总可以拉近与出口的距离,何况还有两张石榻,这些加起来,如果李大娘没有将封口的铁板放下,人不在上面监视的话,应该可以帮助他跳出这个石牢的了。

他心念一动,不由又抬头望去。

李大娘仍不见在出口那里。

他的目光转向石榻那边。

靠墙的一张石榻之上已渗满了黑油,火蛇亦已经蹿落黑油之上。

整张石榻都已在燃烧,头截紫金白玉冠的那具骷髅仿佛就盘膝坐在火焰中。

周围的气氛更显得诡异。

王风没有理会那许多,将血奴放下,身子如箭般射落在那张还未着火的石榻面前,双手扳住了榻脚,正想将石榻拉开,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他一怔,不觉放下手,倾耳细听。

果真是有人在呼唤他。

绝不是李大娘。

陌生的声音,又似曾听过。什么人?

“王风!王风!”

呼唤的声音怪异非常,赫然是从石牢上面传下来。

他自然抬头望去,一双眼当场发直。火光闪动中,石牢上赫然立着一只鹦鹉!血红的鹦鹉!血鹦鹉!

王风整个人都呆住了。

也不知多久,他突然将手伸出,伸向旁边的那张石榻。

灼热的火焰针尖般烧痛了他的肌肤。

他赶紧缩手。

是真的火焰,绝不是幻觉。

他看看被火烧痛了的手,又看看出现在石牢上面那只血红的鹦鹉,猛一声怪叫——“血鹦鹉!”

声音嘶哑而急促,完全不像是他的声音。

他面上的表情更就是见鬼一样!

血鹦鹉笑了,就像人一样在笑。

笑声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邪恶,说不出的妖异,更仿佛带着讥讽。

王风还没有忘记这种笑声。

他更没有忘记第一次看见这只血鹦鹉,第一次听到这种笑声的时候,铁恨枯叶般在他的面前倒下,枯叶般萎缩。

鸟虽然没有人那么容易辨认,他却敢肯定立在石牢上面的那只血红的鹦鹉,就是他第一次所见到的血鹦鹉。

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形状,一样的笑声,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一样。

他绝不相信还有第二只这样的鹦鹉。

笑声忽停下,血鹦鹉的嘴里吐出了人声。它就像人一样的说:“你大概想不到我竟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

这声音与呼唤“王风”两字那声音完全相同,方才呼唤王风的显然也就是它。

王风灼痛的手忽觉得冰冷。

他全身都已冰冷。石牢刹那仿佛变成了冰窖,灼热的火焰仿佛都成了森冷的寒冰。

他的嘴唇已发白,不住在颤抖。

并不是害怕,只是事情的发生,实在太突然。

突然得使他根本不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根本不能够排除那种恐怖的感觉。

他猛一咬牙大声道:“你真的是那只血鹦鹉?”

血鹦鹉道:“本来就是的。”

王风道:“为什么你竟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

血鹦鹉道:“因为你在这个时候有难,在这个地方遇难。”

王风道:“听你这样说,你似乎真的是一只通灵的魔鸟。”

血鹦鹉道:“听你的口气,你却好像并不高兴见到我。”

王风道:“谁说不高兴,我高兴得简直要跳起五丈。”

血鹦鹉道:“就只是五丈?”

王风道:“只要我能够跳高五丈,我已经可以离开这个要命的石牢,火窟!”

血鹦鹉道:“你想离开?”

王风道:“不想的是疯子。”

血鹦鹉道:“我知道你绝不是疯子。”

王风道:“如果是疯子我就绝不会还记得你欠我两个愿望这件事。”

血鹦鹉说道:“你现在,就想要那两个愿望?”

王风道:“想极了。”

血鹦鹉道:“你的第一个愿望是什么?”

王风立时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反而怀疑你到底是一只灵鸟还是一只呆鸟了。”

血鹦鹉道:“你的第一个愿望莫非就是赶快离开这个要命的地方?”

王风道:“越快越好。”

血鹦鹉说道:“我这就让你得到一个愿望。”

这句话说完,一条绳子迅速从石牢的出口垂下。

王风不由又呆木当场。

血鹦鹉每隔七年就降临人间一次,每一次都带来三个愿望。

只要你是第一个看见它,它就会让你得到那三个愿望。

无论怎样的愿望都能够实现。

这显然并不只是一传说。

王风非独一再看见血鹦鹉,而且他的愿望一提出,马上就得以实现。

他握住了那条垂下来的绳子。

是真的绳子!

他不由一声怪叫,俯身一手抱起了血奴,握着绳子的那只手反而松开,双脚就旋即一点地,身形如飞鸟般高飞。

这下子火蛇已然在地上流窜,四面的石壁已然变成了火壁。

烈火魔爪般从四壁伸出,仿佛要攫住王风,将他吞灭在火中,浓烟更使他们泪水直流,几乎睁不开眼睛。

一飞两丈,他空出的手再伸开又抓住了绳子,那身形往下一沉,借力又飞起。

第二次飞起,他的人已连同血奴飞出了石牢。

这最后的一次飞高,他的身形简直就像是箭一样。

他担心出口的周围有几把魔刀在准备向他的身上招呼。

他也已准备挨几刀的了。

身形飞起时,他空出的手已然抽出了一向用来跟人拼命的那支短剑。

他这如箭般射出的身形居然吓了那只血鹦鹉一跳。

“呱”一声,那只血鹦鹉就像是被人发觉追打的小偷一样,赶紧飞起来。

血红的羽毛霍地展开,它就像一团火焰,飞入了空中。

石牢的所在赫然是一个天井,左右是洞房,前后各有一道月洞门。

石牢出口的四边有一条深长的凹槽,槽中有可以升降的铁板。

一块嵌着石块的铁板正在出口的一旁。

铁板的下面却装着滑轮。当铁板滑回石牢上面之后,这地方只是一个晾衣晒谷用的石板天井,谁也想不到下面竟有一座石牢,火窟!

已近拂晓,未到拂晓。

黑夜已逝去,天色仍苍茫。

天上还有星,还有月。

月却已远在天边。

朝雾从远山吹来,整个庄院都在雾中。

天井中同样淡雾迷离。

油烟从石牢中涌出,淡雾仿佛已变成浓雾。

血鹦鹉一飞丈外,落在丈外月洞门上的瓦脊。

王风的身子亦几乎同时飞鸟般一折,在石牢出口旁边的石板落下。

他左手紧抱着血奴,右手紧紧握着那支短剑。

他随时都已准备拼命。

尺许的短剑中闪着寒芒,他的眼瞳同样在闪着寒芒,就像天上寥落的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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