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老师虽然没教过我这门巫术,但却曾经告诉我,这夺舍的巫术还有些缺陷,最多也不过发挥出本人两三成的实力而已。”蓝海悦一个翻滚,躲开白河愁的劈砍,在手中又召唤出了一只血魅:“何况,他这是第一次用,更是不熟悉。现在……能发挥出原先一成的实力就不错了。”

“一成……么?”赤水断大笑了起来:“我和你联手,若是连这小子一成的实力都不如,那还不如干脆抹脖子上吊算了!既然如此……”

赤水断的脸,突然变得赤红一片,就连双目中也充满了血丝,随后张嘴猛地一喷,一团血雾便喷在了自己的身前。然而怪异的是,那团血雾却并不飘散,而是在赤水断的身前凝聚成了一团,悬浮在半空中。

“给我挡着他!”

喷出那团血雾之后,赤水断脸上的红色也消退了下去,向着蓝海悦大吼了一声,随后双手捏了一个古怪的手印,那团血雾便再度被他引回,覆盖住了全身。

蓝海悦咬紧牙关,勉力再度挡下了白河愁劈来的几刀。与此同时,那团血雾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赤水断的全身上下蠕动了起来。

白河愁的眉头微微一蹙,攻势更急。但他确实如蓝海悦所言,使用夺舍而来的身体时实力大减。再加上蓝海悦手中的那柄月下美人,一时之间竟无法顺利攻下。

片刻之间,那团血雾已经完全消散,而赤水断的脸上,则出现了一道道诡异的血色花纹。

“白!河!愁!”

脸上印上了血色花纹之后,赤水断的双目中猛然精光大盛,手中冰霜斗气所凝聚出的弯刀竟然有了实体,向着白河愁便猛劈了过去。

这是大雪山巫术中,强行催化生命潜力的法门。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能在短时间内强行镇压住,甚至让实力暂时大增。

虽然事后免不了伤势反噬,实力大减,但此时此刻,赤水断却是别无选择。

若是现在活不下来,还管什么日后的反噬?

“杀了他!”

赤水断完成了施术,大吼一声重新加入了战团,向着白河愁连连反攻。因巫术而催化出的精力,让他一时间实力大增,与蓝海悦合力,竟然暂时将白河愁的攻势压制了下来。

一柄月下美人,一柄冰霜斗气凝成的弯刀,与白河愁的弯刀乒乒乓乓打成了一团。在赤水断与蓝海悦合力之下,白河愁终究还是有些吃力。数个回合之后,弯刀挥动不及,腰间竟被赤水断划出了一道伤口。

但白河愁的脸上,却依旧冷冰冰看不出急躁。

他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纵使稍稍落在了下风,依旧按部就班地挥动着弯刀,抵挡着赤水断与蓝海悦的进攻。说是防御,却倒更不如说是……练习。

蓝海悦的心中却是越来越沉重。

白河愁挥动弯刀时的力量与速度,正在以缓慢但稳定的速度逐渐变强。他对夺舍之术的领悟,以及这具身体的熟悉程度,都正在这不停的打斗中上升。

赤水断刚以巫术催化生命力镇压住伤势,再加上自己,确实可以对白河愁暂时略占上风,但眼下的局面,却注定不可能长久维持。随着赤水断巫术的逐渐失效,胜负的天平,终究还是会向着白河愁倾斜过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现在,以雷霆之势杀了白河愁。

但——但那又谈何容易!

赤水断现在,却依旧沉浸在战斗的兴奋之中。虽然是两人合力,但这终究也是他第一次在与白河愁的交手中占据着上风。冰霜斗气凝聚成的弯刀连连挥出,虎吼不停,丝毫没有考虑到蓝海悦所想。

“愁,住手!”

眼见着白河愁弯刀上下飞舞,看似左支右绌,但自己两人却始终没法将这上风转变成胜势。蓝海悦心中思忖再三,终于还是做了决定。

他猛地挥手释放出一道利齿飞轮的巫术,向着白河愁旋转着飞去,自己却借着飞轮的掩护飞速后退,离开了战圈。

“你干什么!再加把劲,我们就能杀了他了!”

赤水断没料到蓝海悦会突然抽身而退,被白河愁反攻的一刀逼得手忙脚乱,急忙大声叫道。

“不,杀不掉的。”蓝海悦摇了摇头:“你也先住手吧。”

“放屁!”赤水断红着眼睛骂道,弯刀更是发疯般向白河愁攻去。

“愁,你觉得,我们能在这里把你留下么?”

蓝海悦叹了口气,不再试图说服赤水断,而是向着战局中的白河愁问道。

“不能。”

失去了蓝海悦,白河愁的压力大减,再度挽回了优势。但他的脸上却依旧木无表情。

“以现在来看,确实不能。但……若是这样呢?”

随着蓝海悦话音落下,他的面色也顿时赤红如血,双手也捏出了与方才赤水断同样的手印。

“愁,我若是全力施展催血之咒,哪怕拼着将来成为废人,再加上断,能不能把你留下?”

蓝海悦死死盯着白河愁,一字一句地说道。

白河愁望着蓝海悦默然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能。”

在蓝海悦的眼里,他看见了从未有过的认真。

“所以,来做个约定吧,愁……”蓝海悦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双眼紧紧盯着白河愁,丝毫不敢轻忽大意。

“约定什么!一起杀了他!现在不动手,就再没有机会了!”赤水断发狂般向着身后的蓝海悦叫道,手上的弯刀挥得更加密不透风。但失去了蓝海悦的助力,他一个人却再无法攻破白河愁的弯刀,反倒渐渐落了下风。

白河愁的一刀,自他的脸颊旁擦过。尽管赤水断勉力避开,还是留下了一道几乎深可见骨的血痕。

这一刀,更让赤水断暴跳如雷。但纵使再怒,他却还是被白河愁逼得逐渐后退。

“够了!你真想让老师亲传一脉毁在这里么!回来!”蓝海悦第一次爆发出了强烈的怒意,对着赤水断张口大吼道。

“……”

蓝海悦吼声中的愤怒,令赤水断的动作也为之一滞。他没想到,似乎永远都是温文尔雅的蓝海悦,竟然也会有如此声色俱厉的一刻。

如默契般,赤水断与白河愁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弯刀。赤水断悻悻然地向地上吐了口吐沫,不忿地望着白河愁。

“如何约定?”

白河愁不理赤水断,慢慢将弯刀插入鞘中,对蓝海悦问道。

蓝海悦深吸一口气,道:“老师曾告诉过我,夺舍之术每施展一次,最多也不过可延续三个月。过了三个月之后,那躯体便再也承受不了巫术的力量,必然崩坏。这三个月虽不长,但于你而言,却是足够了。便是今日杀不了我们,这三个月内一样可以卷土重来。而你对这具身体的掌控,却还有上升的空间。下一次,死的必定是我们。”

白河愁点了点头,赤水断却恼怒地瞪了蓝海悦一眼,但也没有开口反驳。

蓝海悦继续道:“然而……你方才也承认了,我若是全力施展催血之咒,甚至拼着同归于尽,也必能将现在的你留下。只是如果这样一来,大雪山必定元气大伤,而老师亲传的这一脉,就此也算完了。若非万不得已,我自然也不愿如此玉石俱焚。”

“那么?”白河愁淡淡道。

“你确实强过我与断良多,但我却不信,你用着这一具夺舍而来的肉体,却还能毫发无损地杀了我们两人。”蓝海悦挑了挑眉毛:“至少这一次,你受伤了。所以……”

蓝海悦看看白河愁的表情并无变化,继续道:“所以,我想与你立下约定,今日你我双方便就此罢手。而从今日起,除非你死了,否则,我与断……终身再不上雪山一步!”

“胡说!”白河愁尚未反应,却是赤水断先叫了起来:“难道把大雪山这数千年的基业,就这么拱手让给这个叛徒?”

白河愁也摇了摇头:“不够。”

蓝海悦笑了笑:“这个条件,若是用来换你放过我们,自然不够。但我并没有这么打算。我知道,这夺舍之术,十年可用一次。下一个十年之后,你自然还可继续来追杀我们。你若能毫发无损地击败我们,我们自然引颈就戮。但若我或是断在你身上留下了哪怕一处伤口,你便不得杀了我们。否则,不但我们不服,只怕你自己也不会甘心。你若答应,那我们现在便互相立誓不悖。若不答应……”

蓝海悦的表情再度变得凝重万分:“那我们便一起死在这里吧!”

他手中的手印一拧,脸上已经泛起了血色。只待白河愁开口拒绝,便要发动催血之咒,与赤水断合力,不惜代价在此与白河愁同归于尽。

望着蓝海悦凝重的表情,白河愁不屑地笑了。如冻结湖面上化开的一丝涟漪:

“毫发无损,又有何难?不过,是留你们多活十年而已。”

蓝海悦心中轻轻松了口气,连忙道:“成交。”说完盯着赤水断。

赤水断望望蓝海悦,不甘地思索犹豫了片刻,终究也还是点了点头。

蓝海悦再不迟疑,忙道:“好,我蓝海悦此刻以大雪山历代先祖为誓……”

白河愁却不等蓝海悦说完誓言,转身就向着雪山的方向走去。

“喂!你干什么!”赤水断喊道。

白河愁头也不回:“一言既定,便已足够。弱者的誓言,没有听的必要。”

赤水断怒道:“那你的誓言呢!”

冷笑从白河愁的背影传来:“天下间,又有谁配让我白河愁对其起誓?你们若不信,现在便可试着把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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