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手洗一向很喜欢浅草一带,因此我们俩告别了后龟山先生后,打算花点时间在附近转上一圈。我们先逛过浅草寺,再从仲见世一直漫步到雷门,途中又在六区周围以及街边的花圃里逗留了一会儿。

看来御手洗爱去的还是浅草、京都、奈良这些古色古香的去处。正因为喜欢,他对这些地方的风景和来历也都十分清楚。虽然我并未主动问他,但他还是滔滔不绝地把途中见到的古迹向我一一做了说明。比如这里曾经有座十二层的古塔,那边原来是个葫芦形的大水池等等。他说,之所以对于历史古迹知道得这么多,是曾经出于某种需要而专门做过研究。我想,他像现在这样兴高采烈地陶醉在历史古迹中,流连忘返的时候,一定已经把赤松稻平的神秘案件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我跟在御手洗身后到处走了好久,又到了田原町,爬到大楼顶上遥望了一会儿著名的仁丹塔后,便和他一起来到神谷酒吧,提前把晚饭吃了。昨天直到夜里也来不及吃上一口饭,今天东西摆在面前我又完全没有胃口。可是御手洗还是一个劲地催我吃。自从和他一起生活,一日三餐就很少准时开饭了。

一提起神谷酒吧,我首先想到的是那种旧式的,面对着柜台喝酒的小酒馆。可是进去一看,根本和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实际上反而更像一家餐馆。在年头悠久和别具风情这两方面,它倒也并没有走样。因为今天走了大半天路,我实在感觉有些疲惫,心里又总是担心天黑以后揭开案件谜底的过程能否产生戏剧性效果,以及揭出的谜底能否让人信服。可是御手洗却像根本没有这些事情等着他一样,依然神采奕奕,谈笑风生。他身上似乎始终有股用不完的精力,我也弄不清到底是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

吃过晚饭,又享受过一杯热腾腾的红茶,墙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已是八点差五分了。这时出门,再慢慢走到约定的地方,时间应该正好。因为现场几乎就在酒吧外面。

我们沿着隅田公园向前走去。今天上午把那里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这时早已散去了,排成一行的各家电视台的转播车也已离开,大黑公寓与稻荷屋大楼之间这条小街此刻显得出奇的宁静。

月光铺在这条寂静无人的小街上,几名穿制服的警察正站在月光下等着我们的到来。人群中汤浅身上的白色衬衣格外惹眼。

“各位,让你们久等了。田崎先生和后龟山先生也到啦!那么我们现在开始解说案情吧。麻烦你们准备的假人已经带来了吧?太好了。不,还请再稍等等。那条人体模特身上的右臂也带来了吗?请先把它放在这边。”

“下面我带大家一起先从楼梯上到四层。这栋楼房的房东实在不好说话,他把赤松先生的房间锁上后,无论怎么央求,他都不肯让人踏进屋里一步。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由于他这种认真负责的使命感,才使这次的事件最终以这种方式发生。不进入房间的话我们什么也说不清楚,那么只好麻烦你们出面去向房东借房门钥匙,我们先在门口等着。”

后龟山按响了锁店的门铃,向屋里说明了情况,房东这才露出半个脑袋,看过递上的警官证后,掏出钥匙借给了他。即使这样,房东脸上还是带着怀疑的表情,打算也跟着上去看着。我们最后还是让他留下了。看来此人很难相信别人。

御手洗在前头快步爬上楼梯,我们几位紧紧地跟在后头,一会儿就来到了四层。一行人走过走廊,聚集在房门前。这里除了我、御手洗和汤浅之外,还有后龟山和田崎,以及另外两位我们不认识的警察跟在后面。

“后龟山先生,请你先把房门打开!”

后龟山弯下肥胖的身子打开门锁,推开了门。御手洗率先进了这个空荡荡的大房间。我们几位紧跟着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摆设还和上次见到时一样,右边立着一张画板,上面是一幅还没画完的油画。左边床上的东西依然乱七八糟,床上还放着那顶黑色圆顶礼帽,可是我总感觉床的位置被人稍稍移动过了。

“各位,这里就是画家赤松稻平先生的画室,隔壁那间则是房东自己住的。赤松先生就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画着憧憬中的飞人图,因为他的最大愿望就是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飞到天上去。来,大家都进来吧,把门关上。”

接着,御手洗又跟往常一样把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不停地从这头走到那头,嘴里开始讲解案情。那只人体模特的右手臂看来已被他揣在夹克衫里面了。

“他之所以能每天尽情享受画画的乐趣,并长久地乐此不疲,主要条件就是他的夫人经营着一家公司,并且很赚钱,每月能够定期向他提供所需的生活费用。可是时间久了两人的关系也渐渐疏远。女社长自从身边有了这位体贴的秘书为她鞍前马后地效劳后,便产生了与分居中的丈夫一刀两断的想法。关于这对夫妻之间长期不和的原因,有赖各位警官另行调查了。我认为除了金钱方面的原因,背后肯定还有各种不为人知的事情在起作用。她的丈夫当然不愿就此分手,拼命想保持双方的关系,终于惹得社长和她的秘书下了毒手,把赤松以伪装上吊自杀的方式杀害了。”

“具体的实施时间就是前天。准确地说,是五月七日,星期五夜里十一点左右。两人偷偷带着一条两三米长的绳子到这间屋子来找他,进屋后马上把门反锁,趁赤松先生不备动手杀害了他。我想当时极可能是冰室志乃先找点什么话题和赤松聊了起来,以便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古川精治绕到他的身后,突然掏出绳子套住赤松的脖子,把他勒死。”

“两人的杀人计划一开始并没有策划得这么周密,只是打算找个地方把他勒死,再挂到这间屋子的房顶上伪装上吊自杀而已。大家也都看见了,这间屋子的天花板下方有许多管道,他们原本打算把绳子挂在其中一根管子上,再站在床上把他的尸体吊在上面,让人看了以为他是上吊自杀就行了。但实际上他们的杀人计划破绽百出,下面我要说的就是一例:他们企图实施犯罪行为的前一刻,独自一人正在隅田公园里散步的汤浅先生差点儿被古川精治认错而误杀。当时古川已经掏出绳子从背后扑了上去,正要套上汤浅先生脖子时才发现认错了人。为了掩饰自己的举动,古川精治便假装是个流浪汉,在汤浅先生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我说得对吧,汤浅先生?”

“正是由于计划不周,漏洞百出,才会在当晚的实施过程中遇上意想不到的惊险场面。两人在屋里勒住赤松先生的脖子,即将把他送上西天的紧要时刻,这扇门被人敲响了。两人大惊失色,一时手足无措。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这位落魂画家虽然性情古怪,却还能交上这种可以深夜来访的朋友。”

“来访的正是这位汤浅先生。他来这里的目的是把赤松先生醉酒后遗忘在神谷酒吧的帽子送还给他。可是尽管汤浅先生大声呼唤赤松先生的名字,还把房门擂得山响,抓住门把手乱拧乱晃了半天,房门还是纹丝不动。因为女社长和秘书早已把房门从里头反锁上了。”

“也就是说,屋里的两名杀人犯此时正在拖延时间,紧张地思考对策,怎样尽早离开这间屋子脱身。办法终于还是想出来了。当时他们首先采取的行动就是把赤松先生的尸体藏在床底下。这不可能永远掩人耳目,只能算是躲过一时的权宜之计而已。急急忙忙把尸体藏好后,两人就从窗口逃了出去。”

“从窗口逃走的?”我问道,“难道真能从空中飞走吗?”

“哪有这么容易?人要有这种本领当然好,可惜不行啊。他们也是凡人,所以是从窗户左边的排水管攀爬到屋顶上逃走的。”

“啊——”

“屋子里没有尸体,也没有人,偶然来访的朋友或许随便在屋里看上几眼就转身回去了。可是若从常识来判断,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那天晚上也许可以说是出现了奇迹吧。这位访客本来已经隔着房门听到了屋里赤松先生临死前拼命挣扎的声音。然而此人心里却深信赤松先生能从窗口飞上天去,所以只是稍稍在赤松先生房里看了几眼便老老实实地离开了。世上恐怕只有他一个人能往这方面想。”

“另外,那对杀人男女从排水管拼死爬上屋顶也的确冒了很大的风险。他们运气实在不错,才勉强得以逃脱。因为稍有迟疑,汤浅先生就会撞坏门锁进入屋内,当场撞见他们了。可是他进门后却什么也没发现。他又走近窗户朝夜空中看了过去,可是空中什么也没有。汤浅先生,那时你竟没有注意到近在身边的两个关键问题。”

“第一是你没发现赤松先生的尸体。当时他就在你的脚边,躺在这张床的下面;第二,你也没发现正龟缩成一团,紧紧抓住排水管躲在窗外的这对男女。你的眼睛只要稍稍朝旁边一扫,就能看见冰室社长和古川秘书狼狈不堪的样子,可是你竟然连近在眼前的事情都没能发现,只是把赤松先生的礼帽摆在床上,掩上房门转身离开了。”

“其实这里还有一处具有特征意义的破绽暴露在外面,很难躲过常人的眼睛。至于这个破绽是什么,我实地表演一下,让你们见识见识。请把假人和那根绳子拿到这边来。”

接着,御手洗把绳子的一端打上结,套在那个面目呆滞的白色假人的脖子上。

“当天使用的绳子当然要比这条短得多。他们就这样手忙脚乱地把勒死后的赤松先生的尸体推到床底下,又把床单拉出,垂在床边挡住视线,让人无法看清床底下的样子……”

御手洗挪开床,动手把假人放进床底下,又把床挪回原来的位置,完全把假人挡住了。

“藏在床下的赤松先生的脖子上还缠着那根绳子,因为当时根本来不及把绳子解开。两名凶手抓住窗口旁的排水管躲在外面,可是他们慌不择路地逃脱之际,却把绳子的另一端搭在窗口上了,而且窗户还是完全敞开的。这也是这桩怪异的杀人事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套在赤松先生脖子上的绳索的另一端居然从开着的窗口上露出了一截,垂在正对着大黑公寓的那面墙外。而且尤其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汤浅先生和房东两位曾经进到房间里来的人居然也没把绳子拉进屋里,同样也都没把窗户顺手关上。这一切成了这桩事件最后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人们眼前的一个关键要素。”

说到这里,御手洗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俯身看了看床,又开始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

“当然,两个凶手当晚一定也受了很大惊吓,刚刚勉强从窗口爬到外面,来人就撞坏门锁闯进来了。他们的运气还真不错,来人竟然没有发现藏在床下的尸体;更加幸运的是,其后进来换了把锁的这位锁匠房东又是个不肯动别人东西的人,没仔细查看,也没关窗户,同样没有发现尸体。不难想象,凶手当时几乎已经绝望了,无奈地等待着来人发现尸体后的大声喊叫。可是他们担心的事情居然根本没有发生,浅草花川户一带依然处于死气沉沉的寂静中。”

“事后两人又战战兢兢地回来察看。这就是大家常说的,是凶手总会返回作案现场窥视的习性使然。”

“那时房门上已经换了一把新锁,无法再次从房门进入屋内。可是总得想办法把尸体偷偷运走,埋在深山里或者沉入海中,以便让它彻底消失。如若不做处理,日后尸体腐烂必定臭气熏天,肯定会被人发现,那样事情就闹大了。一旦事情败露,被怀疑的首当其冲就是他们二人了。”

“两人曾经深夜站在楼下往上观望,这才发现窗户一直没有关上,那根缠在赤松先生脖子上的绳子的另一端仍然露出一截在窗外。”

“于是两人回去后开始重新商量制订计划。门上的新锁看来十分结实,而且房东自己住的屋子就在四层的隔壁房间,因此砸开门锁把尸体偷运出来是不大可能的。那么剩下可供选择的就只有把尸体从窗口搬到外面这条路了。”

“能用什么办法实现这个设想?”

其实说起来也十分简单。先上到屋顶,再从屋顶上垂下一根绳子,人顺着绳子下到墙外的窗户边。窗户本来就已经大开着,只要把露在窗外的那截绳头系在屋顶垂下的绳子上,就能站在屋顶把尸体慢慢吊上去了。这种办法看似异想天开,很难实现,可是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于是两人打定主意就这么做。

“当然干这种事在时间上必须有所选择,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必须满足一定的客观条件。不用说,白天干是绝对不行的,得等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熟了才好下手。要是一点月光都没有则更为方便,若能再选一个大雾天当然是最理想不过的了。而昨天夜里,这些求之不得的最佳条件竟然同时具备了。”

“两人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决定开着那辆奔驰300E到这里来。更凑巧的是,正当他们准备动身到这里来的时候,我们三人闯进银座的公司里找他们去了。”

“他们甩开我们来到这里,可能先把车停在隅田公园附近的某个角落,然后偷偷爬上这个屋顶。接着古川又抓着拴在屋顶的绳索顺墙下到打开的窗户旁边,把露在窗外的那截绳头和自己身上拴着的绳子系在一起,然后又把腿伸进窗口,把床踢开一些,好让尸体容易被拖出去。之后,他把窗户开到最大,爬回屋顶。”

“可是把床挪开,以及把窗户开大后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因此最好是避免它们与原来的位置出现过于明显的差别。其实古川当时要想做得周到一些的话,应该干脆爬进屋里来。那样可以把赤松先生的尸体拖出来,再用绳子捆得结实一些。可是为了避人耳目,加上心虚害怕,他最终没有这样做。另外,他们还需要趁着天亮之前把尸体运往销尸地点处理干净,因此留给他们的时间也并不多。剩下的情节我们上到屋顶后再接着说。诸位,我们都到屋顶上去吧。噢,后龟山先生,请你先留在这里。”

御手洗讲到这里便住了口,自己大步向门口走去。除了后龟山留下以外,我们几位都跟着走了出去。

大家从楼梯上到屋顶。五月的风仍然很凉,吹得我们的头发在额前飘动。御手洗贴着楼边的栏杆,身子探出楼外喊道:“后龟山先生!你把绳索的一头给我扔上来,得使最大的劲!太好了,谢谢!你也一起上来吧!”

御手洗把后龟山警察扔上来的绳头抓紧了,然后转过身来面对大家。后龟山一路小跑着出现在屋顶上。御手洗又开始继续说明案情。他先做出拉紧绳子的动作,然后又猛地松开。

“就这样,两人站在这里把绳索往上拉。正因为古川下去拴绳子时干得不够漂亮,赤松先生的尸体往外拖了一点儿后又被卡住了。无论怎么使劲,两人还是没法拖动尸体。他们实在无计可施,剩下的时间又不多了,看来古川必须重新顺着绳子爬到四楼去处理一趟。不太情愿这样做的古川此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奇招。只能说这实在是个异想天开的怪主意。”

我们几位都屏住呼吸听他接着往下说。

“下面我们得到对面的大黑公寓屋顶去了。后龟山先生,实在对不起,你得再留在这里一会儿,然后把绳索扔到对面屋顶上去。辛苦各位,还得再走一段路。”

大家又跟着御手洗一起往外走。

当我们站在大黑公寓的屋顶上时,耳边的风声已经很响了,因此御手洗更大声地喊着:“使劲把绳子扔过来,后龟山先生!”

这回仍然只试了一次便成功了。

“他这手本事太棒了,手头的力度控制得真准!”御手洗忍不住夸奖了一句。

田崎在旁边应道:“这还用说?浅草警署软式棒球队的主力投手嘛。”不久,这位主力投手又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梯,出现在大黑公寓的屋顶上。

“你们可能会问,难道是站在这里拉,换个角度就能把尸体拉动?不,他设想的并不是这样,你们下面看到的才是他的实际做法。”

御手洗在屋顶上朝稻荷屋大楼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俯身靠在前方的栏杆上。只见东武伊势崎线的铁轨正从距离身体很近的下方穿过。而且此时正巧可以望见一辆货车从浅草车站以异常缓慢的速度开出,朝这里驶来了。

“他的想法是把绳索的这一端打上一个套,再从这边屋顶栏杆下竖着的铁条间穿过,然后瞄准了途经这里的火车顶上像烟囱似的通气孔,把手里的绳子套上去。”

说着,御手洗把手里的绳子打了一个套,并在几位警官的惊叫声中,把手里的绳套朝着火车车顶扔了下去。虽然火车距离楼边还有几步远,但由于车速非常缓慢,想把绳套扔准其实一点儿也不难。他扔出的绳索准确地套住了火车顶上的一个通气孔。

由于绳子是从扶手下方的栏杆之间穿过的,因此绳子并不会跟着电车行进的方向移动。随着车子慢慢往前走,绳子便越拉拉紧了。

“各位,请大家转身朝这边看。”

御手洗快步朝赤松先生住处的方向走去,只见绳子在他脚下慢慢移动着,开始往这边拖。

我们紧张得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对面赤松先生房间的窗口。随着绳子越拉越紧,从窗口露出了一个浑身僵直的白色假人。先是头部从窗口慢慢出来,不久,整个假人就从屋里一下子飞到半空中,被绳子拖着在空中摇摇晃晃地飘荡着。

假人在空中飞过了小街上空,径直撞在大黑公寓的墙壁上,又沿着墙壁缓缓地往上爬。这时,我们的身后传来了御手洗的声音。

“可是,这时意想不到的情况突然发生了。赤松先生的尸体被拖着向前,已经无法停下,然而绳子居然一不小心缠住了古川的手臂。就像这样!”

御手洗把绳索的中间缠在自己的手臂上,想让大家看得更清楚一点。

“他的右手被电车拖着往外走,于是他赶紧抽出准备好的刀子,想把绳子割断。可是事情紧急,加上心慌意乱,他怎么也割不断!”

这时御手洗的身体已经站不稳了,被拖着在屋顶上走起来。我在后面见了吓出一身冷汗,几名警察也吓得满脸煞白。他的身体就这样慢慢被拖着往栏杆方向挪动。他紧紧地抱住栏杆,嘴里大声喊道:“救命啊!快救命!喂,石冈君!还不赶紧救我!”

御手洗大声惨叫着。我正想扑上去抓住他,只见御手洗的右手被整个扯了下来,朝铁轨的方向掉进了黑暗里。

“哇!”

我吓得大叫了一声,头发都竖了起来。

“你看清楚,那是人体模特的手臂啊!石冈君,吓了你一大跳吧?”

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可是心里实在又气又恼。这家伙居然在这种场合下还拿我开心!我猛扑上去,抡起拳头冲着他的后背没命地狠狠揍了好几下。直到这时,我的心脏还在咚咚地狂跳个不停。

“一场悲剧就这样发生了。古川精治的右臂生生地被火车扯了下来,而受了惊吓的冰室至乃也疯了。那么赤松先生的尸体此刻又怎样了呢……”

我猛地想起那个假人,赶紧向屋顶的另一边跑了过去。只见那个假人正好被卡在大黑公寓的栏杆边上。御手洗已经把假人身上的绳子解开了,可是假人并没有掉到地上,而是正好掉落在离屋顶不远的电线上,脸朝下顺着电线往前滑,最后停在了两座楼房中间的半空中。

“就这样,鸟人的尸体就位了。由于尸体是以脸朝下的姿势被藏在床下,正处于死后尸僵阶段而变得硬邦邦的,所以保持着双手伸直的姿势。剩下的事情大家已经明白了吧?古川的那只右臂一直被火车拖到了竹之冢车站,冰室志乃则发了疯。古川急急忙忙驾车前往成城的医院,途中在小田急线的道口被火车撞得一命呜呼。想想他也够倒霉的,正好被前后两辆火车轮番捉弄,结果丧了命。以上就是整个案件过程的梗概。”

御手洗的案情解说到此结束了。他面朝我们深深鞠了一躬,可是观众群里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只有隅田川方向吹来的阵阵清风在耳边拂过。

隔了好久,才听到几下稀稀落落的拍手声,那是四位警察发自肺腑的掌声。

“要说我们听过的案件说明也不算少了,可是从来没有今天听到的这么令人大开眼界。实在太引人入胜了。原来我不相信世上能有什么神通广大的名侦探,今天真是心服口服。”

说完,田崎警官主动向御手洗伸出了右手。

“谢谢!”御手洗说着,向前一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我也十分佩服你,御手洗先生。今后我们要是遇上其他疑难案件,一定首先向你请教。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后龟山也说道。

此时我的心里也感到非常自豪,似乎他们夸奖的就是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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