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申老师，收留我一晚上呗
申子旬近来心事重重。
原因，不过就是那个刚刚转学来不久的新学生。
作为体育特招生进了市重点，已经很让人错愕，申子旬拿着苍睿的资料翻了翻，然后就愣了，居然是福利院出来的孩子，这是要有多特殊，才能让学校破这么大的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照片，越发觉得头疼，少年目光带刺，微蹙的眉头透露着不屑一顾，简直叛逆得要死，学校干嘛非要把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塞到他的班上来？
申子旬难得对安排表现出不满，跟年级组长据理力争了半天，被领导一番苦口婆心劝了回来，你看胡老师的班每次都是年级第一，夏老师，唉，他们班问题学生够多了……至于二班四班，你又不是知不知道，小陈老师那么年轻哪里管得住？庄老师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所以……
申子旬皱眉，领导说的都是实话，确实这么一圈看过来，放在他班上最合适，申子旬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算了算了，总归都是孩子，多废些心思好好教导就是。
苍睿果然不负众望是个大麻烦，刚来的那天冷漠得要命，都不拿正眼瞧人，申子旬安排他坐在倒数第三排教室中间的位置，苍睿就像没听见似的，径自走到最后一排没人的座位，扔下书包就趴着睡觉。
申子旬是个好脾气的，熊孩子见多了，自然不会上课时间跟他计较，想着下课后要找人谈谈心，谁知放学的时候人影都没抓着，苍睿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课间好不容易抓到他说两句，苍睿从来都是一脸不耐烦，打着呵欠就听他说，等他说完问一句能不能走了？申子旬也是无奈，搞得好像他多想管他似的。
刚刚开学事情多，苍睿没闹出什么大动静，申子旬就一直没抽出空来重点管他，结果苍睿就弄了好大一份惊喜给他，也不知道惹了社会上什么人，被人追着打，都闹进警察局了，接到电话的时候申子旬着实懵了半晌，然后饭都没顾上吃就去局子里捞人，苍睿脸上有伤，被他领出来连谢谢都没说一句，申子旬硬拽着他去了医院，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申子旬这才带苍睿去吃饭。
小孩倒是不客气，狼吞虎咽吃得可香，申子旬软硬兼施，说得口干舌燥，苍睿愣是没理他，最终申子旬无奈叹息，只说这事儿我不上报学校，你收敛点悠着点，有事可以找老师商量。
苍睿嗤笑了一声，头一次拿正眼瞧他，唇角的那点弧度要多痞气有多痞气，老师，这点小恩惠就想收买我？
申子旬语塞，倒不是因为苍睿这熊玩意有多难对付，而是，刚刚一瞬间的神态，实在是太像了。
那之后，申子旬发现自己无法平静面对苍睿，常常下意识去关注，捕捉他各种各样的表情，却只是让自己越发心惊和烦闷，那些本以为早就已经不在乎的事情，因为一个有着三分相似的学生，几乎要将他安稳平静的生活整个颠覆。
那段时间申子旬状态很差，下班回家要借助酒精或者安眠药才能入睡，白天神思倦怠脸色苍白得要命，年级组长还特意来关心他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申子旬只说是胃病又犯了，表示自己会尽快调整。
那天放学之后申子旬索性留在办公室，黑灯瞎火的将与男孩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热恋时的甜蜜不是没有，申子旬却发现记忆里更多的似乎是争吵，回想到自己吐血去医院，申子旬站去窗口点了一根烟，窗外正对的是操场，此刻漆黑一片像死一般沉寂，正如申子旬的心，死都死了还要什么感情。
掐了烟让自己重新振作，申子旬决定管一管不断抗议的胃，谁知出了办公室就被苍睿堵在走廊上，向来嫌他烦的小孩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冲他挑眉，“申老师，收留我一晚上呗”
苍睿不知道又去哪里打了架回来，唇角有伤，想笑结果把自己疼得龇牙咧嘴，申子旬脑子迟钝了一下，想着也许有人陪着，自己便不会去想陈年旧事，却忽略了自己要带回去的人正是这一切的起因，申子旬居然真的把苍睿领回了家，这是两人纠缠不清的开端。
家里有点乱，申子旬最近没顾上收拾，地上空酒瓶有不少，都是烈性酒，苍睿明显很诧异，原来老师你的私生活这么靡乱？申子旬校里校外两幅面孔，回到家更是用不着伪装，没有搭理苍睿，面无表情把酒瓶收拾了拿去扔掉，回来的时候看见苍睿在卧室，手中拿着他放在床头柜上的安眠药若有所思。
申子旬劈手去拿回来，小孩也没太在意，自顾自在他家转悠了一圈，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一边开冰箱门一边问他有没有什么吃的，然后苍睿就没了声。
冰箱里除了酒没有其他东西，哪怕是一盒鸡蛋或者牛奶都没有，勉强能吃的，是几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里面的巧克力。总比没得吃好，苍睿毫不客气拿出来剥了糖纸往嘴里塞，下一瞬眉头拧成川形，“呸！这都过期了吧！”
申子旬答非所问，告诉苍睿想吃什么叫外卖吧，苍睿硬把他拖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蔬菜水果甚至是零食，回家之后把冰箱腾空，用其他食物塞了个满满当当，苍睿这时候还没胆子把申子旬的酒都倒掉，只是塞进了柜子最里面。
申子旬不理他苍睿就自给自足，煮了一锅西红柿鸡蛋面，给申子旬盛了一碗说这算是老师收留我的谢礼，热乎乎的汤面暖了胃，申子旬却有些怔忪，苍睿这个小孩，其实独立性很强。
之后两人也没有什么交流，苍睿老老实实睡沙发，一晚上相安无事，第二天各自去上班上学，苍睿走得比申子旬早，却翘掉了第一节课，然后申子旬的课上，苍睿再不睡觉，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一直盯着他看，申子旬怎会不知道，被他看得心中警铃大作，莫名警惕，讲课好几次都出了错。
晚些时候苍睿亦步亦趋一路又跟着他回家，申子旬皱眉停下脚步说只答应收留你一天，苍睿笑眯眯喊了声老师，反正我无家可归，你不收留我就准备晚点去警察局捞我，老师你选吧。
苍睿吃准了自己不会丢下他不管，申子旬颇觉头疼，可是小孩说的都是事实，申子旬毕竟是老师，责任也好恻隐之心也好，他不能放任苍睿这样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晚上出去鬼混，于是，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同居”了。
苍睿堂而皇之地在他家住下，甚至什么时候悄悄配了钥匙申子旬都不知道，这对申子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苍睿身上时不时会有男孩的影子，说到底不过三分相似，却足以扰乱申子旬的生活，不能当着苍睿的面酗酒，药物成了唯一的寄托，可申子旬还是无法控制的失眠，一闭上眼就是男孩笑着叫他阿旬。
阿旬我喜欢你。
阿旬你答应我好不好？
阿旬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阿旬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阿旬我受不了了，我们分手吧。
阿旬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
心烦意乱又是一身冷汗，三更半夜申子旬悄悄点了一根烟，听着屋外厅里苍睿浅浅的鼾声，越发觉得烦闷无处排解，其实大可以把苍睿直接踢出去，申子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始终狠不下心来。
又是一天头重脚轻浑浑噩噩，申子旬迫切需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终于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市里的酒吧一条街。